货币究竟是什么？几个世纪以来，这一直是经济学家孜孜以求不断思考的问题。
而随着近几周美国牵头的西方国家将俄罗斯逐出国际商贸体系的制裁行动愈演愈烈，这些动辄挥出且不顾后果的制裁措施，是否会彻底撼动以美元为主导的全球金融体系，也正引发着业内人士的热议——即便以美国财长耶伦为首的美国政府高官，正极力试图否认这一潜在风险。
美国财政部长耶伦上周五在丹佛发表演讲时表示，美元不会因为对俄的制裁行动而失去其全球主要储备货币的地位。在回答记者提问时，耶伦指出，“我认为美元眼下不存在任何有威胁性的竞争，而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不太可能出现。”
“如果你在思考是什么让美元成为储备货币，那就是我们拥有世界上所有国家中最深厚、最具流动性的资本市场。美国国债是安全的、有保障的，而且流动性非常好。我们拥有运转良好的经济和金融体系以及法治。作为储备货币，没有其他货币能与美元匹敌，”耶伦表示。
然而，美元当前的储备地位真的如果耶伦所描绘的那样不可动摇吗？一些华尔街人士眼下却似乎并没有那么十足的把握。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外汇新兴市场全球主管James Lord在周末就撰文对此进行了一番剖析。
央行们的反思
Lord表示，自从美国及其盟友宣布打算冻结俄罗斯央行的外汇储备以来，市场从业者很快就提出了一个观点，这很可能会加速脱离以美元为基础的国际金融体系。
这很容易理解——其他央行现在可能会担心他们的外汇储备并不像他们曾经认为的那样安全，并开始分散美元储备进行多元化投资。
尽管在过去几十年里，经常有人呼吁终结以美元为基础的国际金融体系，但美元仍是全球主要储备货币和卓越的避险资产，其相对于其他货币的优势在过去20年里只是略有下滑。但对俄罗斯央行——一家规模如此之大的全球主要央行的外汇储备进行制裁，会成为一个转折点吗？
美国当局随意便能冻结一个外国央行的本应极具流动性、安全性和可动用性的存款和证券，这无疑给全球外汇储备管理机构、主权财富基金、甚至一些私人投资者带来了许多问题。其中一个可能是：我的外汇资产也会被冻结吗？
此外，人们还需要记住，美国并不是单独行动的。欧洲、加拿大、英国和日本也都加入到了冻结俄罗斯央行储备资产的行列。因此，一个同样有效的问题是：任何外国当局都有可能冻结我的资产吗？
如果上述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这可能会让人对央行外汇储备中起到整体支撑作用的无风险资产的概念产生质疑，而不光光是专门针对美元和美国政府支持的证券。
一连串冲击
而如果存在所有外国当局都有可能冻结另一个国家的主权资产的风险，会有什么影响？Lord认为至少有以下三点：
①寻找“最安全的资产”。储备管理机构和主权财富基金将需要思考在哪里可以找到“最安全的资产”，而不仅仅是那些传统意义上的安全资产，因为后者的概念可能已经严重受损。
②政治联盟将可能成为关键。这些制裁表明，不同国家之间的国际关系在储备资产的安全性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虽然美元对美国的盟友来说可能是一类安全资产，但其竞争对手显然不会这么认为。想要使美元在国际金融体系中的主导地位受到严重威胁，该体系的潜在挑战者将需要与其他大型经济体建立战略联盟。
③外汇资产在岸化。最近的制裁已经明确了这样一个事实：在外国政府管辖下的海外银行账户中的外汇存款，与你在本国实际拥有的外汇存款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区别。虽然两者都可以被视为“现金”，但它们在可及性或安全性方面并不等同。因此，另一个结果可能是，外汇储备管理机构将纷纷把外汇资产转移到境内。
Lord指出，其中一种方法是购买实物黄金，并将其安全地存储在本国管辖范围内。其他外汇资产也可以这样做，因为如果储备管理者将美元、欧元或人民币现钞存放在国内的金库，他们肯定可以使用这些钱，尽管在这种情况下进行大额交易可能存在实际困难。
储备多元化
此外，Lord认为，“外汇储备仍有可能变得更为多元化：我们长期以来就一直坚信，外汇储备将会多元化。到2030年，人民币在全球外汇储备中所占的份额可能会达到5-10%，而其他储备货币的份额将会下降。”
Lord指出，如果SWIFT和对俄央行储备资产的制裁鼓励一些国家探索替代的支付系统，如中国的CIPS支付系统，或寻求扩大以本币结算的双边贸易，最近的事件可能会成为金融体系向“多极世界”转变的加速器。
但目前尚不清楚的是，近期的行动是否已经削弱了美元作为全球最安全储备资产的认知，美元很可能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仍然是全球的主导货币，尽管地位将比以前略低。
无独有偶，瑞士信贷集团利率策略师Zoltan Pozsar上周早些时候也曾警告称，阻止俄罗斯获得其外汇储备的制裁可能会使其他国家远离美元。
Zoltan在上周一发布的一份报告中曾写道，“自1971年美国总统尼克松宣布美元与黄金脱钩——基于大宗商品的货币体系解体以来，我们还从未见过类似的危机。在当前的这场危机(和冲突)结束后，美元应该会显著走弱。而与之相反，在一篮子大宗商品的支撑下，人民币应该会更为强势。”
Zoltan指出，从基于黄金的布雷顿森林体系，到基于内部货币(美国国债)的布雷顿森林体系II，再到基于外部货币(黄金和其他大宗商品)的布雷顿森林体系III，在这场危机过后，“钱”将不再是原来的样子，全球货币体系将与从前大不相同。